“调酒师小姐，抱歉弄坏了你的杯子。过会儿我会赔偿的，但现在还请再给我来一杯。”神夜泠在酒精的帮助下慢慢平静下来，恢复了往日的温和，“不得不说，你调的酒的确有种魔力。”
“也给我来一杯吧。”塞西莉亚一手托腮，天然呆的脸上也显露出了浓浓的愁容，“总觉得现在不喝，以后就没机会了。”
“基本就是死路一条。”杰克倒是很冷静的样子，可惜说的也都是丧气话，“连支援都没有，怎么打？”
“为什么不去求援？”林叶调和出三杯“蓝色绮梦”，轻轻推到几人面前，“现在可是网络发达的1999年，又不是古代那种闭塞的环境。”
“……因为已经有人‘求援’过了啊，调酒师小姐。”
泠晃了晃杯中酒液，蔚蓝的色泽缓缓摇曳，在昏黄灯光下散发出淡淡的迷蒙光晕。
“局长向上级发出了支援请求，而且还言明白骑士队伍内有潜伏的敌对组织成员，只有她本人是可信的。我们又没掌握实质性的证据，仅靠塞西莉亚用精灵能力套出的口供……能说服谁呢？”
“更何况上级就一定可信吗？”杰克撇了撇嘴，不屑地道，“官官相护，一丘之貉。不到城门大火烧到皇宫门口，她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识人不明。哪怕明知道手下人有问题也得先压下来再说，否则就会影响自己的官位……哼，这就是政治。”
“所以你们才更应该离开，不是吗？”林叶劝解道，“只有活人才能做事，死人就只是死人罢了。
泠微微一笑，轻声道：“调酒师小姐，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，也叫林叶……不过却是个正太。他在十九区经营着一家破旧的公寓，之前绑架案的小孩中就有他的房客。”
“是个很可爱的小正太呢。”塞西莉亚也笑了起来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有机会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，但绝对不要对他下手哦。”
“哼，愚蠢的**人。”小杰克白了好友一眼。
泠接过话头，笑容中带着丝丝感慨：“他给我们提供了不少帮助，甚至还甘愿为了房客冒险去追踪犯人。调酒师小姐，一个没办法与精灵共鸣的男人尚且可以为了房客做到这种地步，更何况我们呢？”
“你肯定很奇怪吧，为什么神夜家的孩子会成为一名白骑士？”
林叶坦然地点点头。
神夜泠单手托腮，目光静静地凝视着杯中蔚蓝酒液，声音轻柔如潺潺溪流。
“如你所见，我是个半兽人。”少女抖了抖狐耳，背后尾巴轻轻摇晃，“因为这些明显的兽化特征，我小时候过得……其实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。”
“姐姐们有的玩具，我全都没有；妹妹们得到的关爱，全都和我无关。我有的只是一间屋子、一张床和‘神夜’这个姓氏……如此而已。有些时候，我甚至会憎恨这个出身，也不止一次地诅咒过神夜家的所有人。”
她微微停顿，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憧憬。
“直到我遇见了她。”
“她和我一样，也是神夜家的半兽人。不过那时她已经在白骑士部队获得了行动代号，不止一次地挫败过各种暴恐袭击，是首都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。即使是家族内部，长辈们也会有意无意地忽视她身上的兽化特征，不惜倾注大量资源帮助她进入军队体系。”
神夜泠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，续道：“和她比起来，我简直就是地上的泥巴。说实话，她曾经也是我憎恨和诅咒的对象来着……不过大概是同为半兽人的缘故吧，她对我却很好，比亲生妈妈对我还要好出几千倍，几万倍。”
“不止是物质上的帮助，她还会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。我觉得，如果世上真有母爱，大概就是这样子了……咳咳，抱歉，说远了点。”少女吐了吐舌头，认真地道，“她曾经跟我说过，‘有些事再困难也总得有人去做。你不做，她不做，那就只能我来做了’。”
“……真是和现在这个社会节节不入的价值观。”林叶摇摇头，低声道。
“是啊，没错。可对我来说，这就是活着的意义了。”
神夜泠闭上眼睛，喃喃地说道：“因为她已经不在了啊……被天启教会的人杀了。如果连我抛弃了她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思想，那她活过的意义不就全都没了吗，被她教育着长大的我……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？”
“所以啊，谁都能走，我不能。总得有人保护民众，履行白骑士的职责，对不对？原本的战友们背叛了，那就只能由我来做了，不是吗？”
“我是如此，杰克和塞西莉亚也有她们留下的理由。”神夜泠话锋一转，严肃地道，“可你不一样，调酒师小姐。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，救不了太多人……但我想救你。
“接下来数天至一周内，叛变的白骑士将伙同天启教会制造数以千计的大规模杀伤。我们尚且不清楚这些混蛋究竟要针对哪里下手，也不知道她们使用的手段。但可以想象的是，这定然会非常激烈。调酒师小姐，我郑重地恳求你……离开瑞丽市，越早越好，越快越好！”
林叶直视着三人严肃中带着恳求、坚定里暗藏软弱的目光，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怪不得你们会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来瓦尔哈拉酒吧，原来是想劝我离开么。但是抱歉，我也得留在这里，无论如何都不能走。”
因为姐姐的公寓还在这里，他所要遵守的诺言、他必须要保护的人……都在这里。其实林叶很清楚，自己的房客们曾经都有着不凡的身世，可她们为什么要隐藏在瑞丽市这种危险混乱的边境要塞，不肯进入相对安全些的内陆地区？
原因很简单，她们不能去。除了新入住的梁灵竹之外，其他所有人的身份ID都是伪造的。在瑞丽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还没什么关系，可进入内陆就不一样了，那边的审查制度极为严格，一旦被抓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。
她们又不是天生渴求混乱的疯子，她们只是不得不隐藏在混乱之中苟延残喘，挣扎着、惶恐着、祈求着自己能活到第二天的可怜虫。
“就像泠你一样，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各自的理由。”林叶嘴角勾起一丝微笑，慢慢为三人斟满酒杯，“虽然我不是白骑士，但我们此刻却有了共同的目标——”
每个人都戴着厚厚的面具，或是笑，或是嗔，或是喜，或是恨。但面具下的恐惧和泪水，肯定写满了对于“活下去”的渴望。
“活下去，然后再来瓦尔哈拉酒吧聊聊劫后余生的喜悦，谈谈各自经历的痛苦和感伤。”
调酒师小姐为自己也倒了一杯，四人轻轻碰杯。
“敬这*蛋的世道，敬这必然不是人生中……最后的一杯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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